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辽河那道湾之三十一回乡小记

回乡小记

落雪听梅

离开故乡三十年了!父母在的时候,偶尔陪他们回去串串亲戚,走走乡邻,父母离世后,我便不再回那个出生的家,成长的乡。没有了双亲,还惦记什么故乡呢?

朋友是摄影师,热爱地域文化,非常想去当年刘春烺疏浚碱河的地方、年省政府辽河截流处拍摄,因为是我的家乡,请我当向导。我略有些纠结,一来我早先根本不知道刘春烺其人,更不知疏浚碱河的历史;二来,我是一个完全不知方向的人,加上多年不回,早已生疏,当向导恐难胜其任;再来,路过旧宅老屋,难免想起过往,勾起伤心的回忆。在朋友得再三劝说下,只好答应。

第一站停在小柳河,是辽河在台安的支流。年省政府改线,在台安境内断为三截,这是双岔以南至新华的一段。右手边是一块石刻的“大麦科湿地”,小时候并不留意湿地,剜菜的时候,鞋子陷在泥巴里的尴尬和气愤倒是记得清楚。一座规模不大,距离不长,倒也宽阔的桥映入眼帘,桥柱上注明“柳河桥”。以前我不知道还有小柳河,听到她得名字觉得很有意味。站在桥面,看见两边河面上漂浮着好多绿萍,河中间有一棵柳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,身材不够茁壮,模样也并不好看。说她是宛在水中央的伊人,似乎有点过誉了,小柳河夹在两岸的白杨树间,修长秀美,像一枚甜睡的柳叶。偶见不知名的鸟儿擦着水面飞过,想必是在寻食觅鱼吧。柳河桥上车来车往,忽而悠闲地走过几头牛,踱着方步,像优雅的绅士。

第二站停留在沙岭三道沟浮桥,也就是辽河三道河。这条路是我回故乡、祭拜父母的必经之路,走走过过,都忍不住看看没有尽头的辽河,春天涣涣漫了河岸,夏天泱泱爬上桥面,秋天落落沉静安然,冬天冷冷结上坚冰。明代的辽东战争,满腹经纶,饱读诗书的江南将领带着精锐之师,挥戈北上,平定那些马奶羊肉满身膻味的游牧蒙人,横陈的尸体,遍地的血水,怕都淹没在这滚滚不息的辽河里,那喊杀呼叫,鼓角争鸣,也滚落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河水中。如今,沧海桑田,辽河两岸建起了座座村庄,庄稼瓜果肥腴饱满,猎猎烽火直上九霄,袅袅炊烟飘出饭香。母亲河沉淀了多少历史,流淌着无声的岁月,她的子民生生不息地享受这太平锦年,和谐盛世。居地肥水美之乡,住安居乐业之所。

接下来,就是此行的目的地——刘春烺疏浚碱河的地方,在棠树的六间房村。进入棠树地界,就是我出生的地方——榆树坨子村八台子屯,我家就在屯子的第一趟街。轿车在平整宽阔的马路上疾驰,我还是忍不住朝我家的老宅望了一眼,除了散落的记忆和不息的怀念,我还能看到什么呢!

两旁的白杨依旧张盖成荫,遮住了炽烈的午后太阳,让人说不出的清爽舒朗。看着路标才能识别出一路上的村屯:段家,棠树,孟家,水泉子。奇怪,要去的六间房就该在水泉子的前面,和台安县的黄沙坨接壤。朋友开始怀疑我的指引,一路询问看上去面善且富有经验的老乡,尽管得到了淳朴热情的乡亲认真仔细的明告,我们还是走错,迷路。六间房,你在哪里?

“问我就问对人了,我不知道的地方,别人谁也不知道。”一位骑着电动车的黑红脸大哥满脸朴拙的得意,把我们送到大堤下,还不放心地叮嘱几句才离开。我调侃地说,看看我的老乡,免费指路,哪里去找这样淳朴厚道的人啊!

路出乎意料地好走,除了柏油路,就是水泥路,大堤上都那么平坦如砥。我们下了车,却找不到任何碑石铭文,这不应该啊!正困惑着,远远看见稀稀落落有些参差不等的杨树柳树的河滩上,冒出了队伍庞大的羊群,后面跟着一条牧羊犬,一个牧羊人。

我也不管朋友,径直跑下大堤,在又厚又软的沙土地上飞奔,这些曾经在蒙古草原上远远凝视的羊群,今天就在我的家乡,我的大棠草原上饱食鲜美的野草,畅饮甘甜泽润的河水。我像看着孩子一样的心情和眼神,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羊,它们身量有长有短,肩背有厚有薄,神情却一样安闲,模样一般好看。牧羊犬像是保护神一样,左奔右突忙前忙后地守护阻拦,尽管牧羊人说不会咬人,我还是害怕的不行。“大哥,你告诉它可别咬我。”牧羊人笑笑冲着牧羊犬说:“听见没,别咬美女啊!”厚道的老乡也会调侃呢!

朋友追过来了。牧羊犬听见无人机的声音,一路追逐狂吠。它们彼此听不懂语言,不相识面目,却都在履行自己的职责。我像模像样地要过牧羊人手里的鞭子,却甩不出声响,唤不回羊群。

牧羊人忽然一下子抓住一只小羊的腿,递在我怀里,让我拍照,我一面爱怜地摩挲小羊的毛,一面情不自禁地和它说话,全然不管朋友的指令。小羊不解人意地在我怀里使劲地挣扎踢蹬,大呼小叫,我却舍不得放手,依旧哄劝讨好。这时,从羊群里跑出来一头成年的羊,它像是冲着我,又像是冲着我怀里的小羊,声嘶力竭地叫着,眼里满是愤怒、乞求、哀痛、无助……小羊好像有了主心骨,在我怀里闹得更欢了,母子俩的呼唤和鸣,像锥子般扎在我的心上,把我的心闹得狂乱不安,虽有几分不舍,终被不忍战胜,我放下小羊,母亲一下子蹿过来,携着她的孩子混进队伍里。

告别牧羊人,回望一人一犬一群羊,在黄沙滩,蓝河水,绿草地上旁若无人地一路前行,天蓝得如此干净,云白得那般素洁,似乎都是他们的陪衬。

幸运的是,我们一下大堤,刚好看见要找的地方,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两座石碑,寥寥数字;两段历史,一位名士;淡去的是岁月,留下的是功德。

我忽然想,茫茫宇宙,悠悠岁月,人也好,物也罢,留下的都敌不过经历的!

年5月26日,拍于盘锦市沙岭镇六间房村,现予分享,敬请指正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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